秋猎场的夜晚,被巨大的篝火映照得亮如白昼。粗犷的乐声回荡,北蛮贵族们围坐畅饮,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马奶酒的醇烈。主位之上,北蛮王红光满面,看着台下勇士们敬酒献艺。
萧煜坐在塔娜公主身侧稍后的位置,依旧裹着那件显眼的狐裘,面前摆放着精致的食物,他却很少动筷,只是安静地看着场中的喧闹,眼神带着适度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大皇子拓跋烈端着金杯,大步走到主位前,先是向北蛮王敬了一杯,随即目光便转向了萧煜,脸上带着看似豪爽,实则暗藏锋芒的笑容。
“父王,诸位!”拓跋烈声音洪亮,压过了部分乐声,“今日秋猎,儿臣侥幸猎得头熊,心中畅快!如此盛宴,岂能无趣?我观这位中原贵客,自入席以来便沉默寡言,可是瞧不上我北蛮的粗犷热情?亦或是……身体依旧不适,连与人饮一杯酒的力气都无?”
他这话看似关心,实则将全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萧煜身上,话语中的质疑和挑衅毫不掩饰。许多道目光立刻聚焦在萧煜苍白病弱的脸上。
塔娜公主眉头一皱,正要开口维护,萧煜却微微抬手,止住了她的话头。他抬起眼,看向拓跋烈,眼神依旧是那副空茫温顺的模样,声音轻缓带着气弱:“大皇子殿下……见谅。在下……抱恙在身,实在……不胜酒力,也……不敢……扫了诸位雅兴。”他说话间,还配合着轻轻咳嗽了两声。
“哦?是吗?”拓跋烈却不依不饶,将手中的金杯往前一递,“只是区区一杯水酒,莫非贵客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本王?还是说……中原人都是这般……怯懦?”最后两个字,他咬得格外重。
场中气氛瞬间有些凝滞。一些忠于拓跋烈或者本就对中原人心存芥蒂的贵族,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。
萧煜看着那杯递到眼前的酒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一丝徨恐,他尤豫地看向塔娜公主,象是在寻求帮助。
塔娜公主脸色一沉,正要发作,场中乐声忽然一变,变得悠扬婉转。一袭水红舞衣的柳如烟,如同月下仙子般翩然入场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她的舞姿与北蛮舞蹈的刚劲截然不同,柔美曼妙,眼波流转间,自带一股动人心魄的风情,连北蛮王都看得微微颔首。
柳如烟的出场,无形中化解了方才的紧张局面。拓跋烈也不好再强行逼酒,冷哼一声,将金杯中的酒自己一饮而尽,目光阴沉地看了萧煜一眼,悻悻退回座位。
萧煜暗暗松了口气,感激地看了一眼在场中起舞的柳如烟。柳如烟舞动间,目光也曾扫过主位,与萧煜有瞬间的交汇,眼神平静无波,却仿佛在说“稍安勿躁”。
宴会继续进行,推杯换盏,气氛重新变得热烈。然而,就在宴会进行到后半程,众人酒意正酣时,一名塔娜公主的亲卫步履匆匆地来到她身边,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只见塔娜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随即转为一种极力压抑的怒气和明显的不耐烦。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酒杯,指节泛白,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对面正与旁人谈笑的拓跋烈,眼神冰冷刺骨。她明显变得心不在焉,时不时看向宴会入口的方向,似乎希望这场宴会尽快结束。
几乎就在同时,拓跋烈身边的一名心腹侍从也快步上前,在他耳边急促地禀报了什么。
拓跋烈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暴怒。他猛地转头,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对面的塔娜公主,胸膛剧烈起伏,握着酒杯的手背上青筋暴起,那眼神,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。
兄妹二人隔空对视,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,与周围喧闹的宴会氛围格格不入。
萧煜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。他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的思量。公主和大皇子几乎同时收到急报,并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情绪,尤其是大皇子那毫不掩饰的、针对公主的怒火……这绝不寻常。
王庭之内,定然是出了大事。而且,是足以让这对本就明争暗斗的兄妹,瞬间剑拔弩张的大事。会是什么呢?萧煜的心,微微沉了下去。他预感到,风暴即将来临。